玖瑶君

【FE风花雪月】《十年后的信使》(希尔凡X英谷莉特,金鹿线)(10-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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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漆黑一片。


那并不是很痛苦冰冷的黑暗。而像是法嘉斯的冬日,起床后还能埋在暖洋洋的杯子里懒散地待五分钟,那样的黑暗。


英谷莉特在帝弥托利那么说了、然后举起阿莱德巴尔的时候,闭上了眼睛。


她感觉到了自己的脖子被枪尖顶着的感觉。再往前突刺一下,就可以告别这个世界了。


——为什么。


说实在的,英谷莉特一点也不想知道。她感到很累了。就这样也不坏。


她放下了自己的卢恩,让它掉到了地上。卢恩立刻失去了光辉。她将自己轻便的盔甲的扣子拉开,原本就只防护了关键部位的盔甲,也掉在了地上。


“请不要对我有所怜悯。我欺骗了您。我根本没有把那些信交给希尔凡和菲力克斯……我现在已经不知道这是好是坏。但是,自称骑士的我,反而早就已经背叛您了。”英谷莉特说。


英谷莉特听到了帝弥托利的轻笑,这是否意味着他早就知道了呢?他对她的死刑要求,又是否是因为这样而到来的呢?


“呐,英谷莉特……小时候,人们总是笑我们俩闭上眼睛就像是兄妹似的。”帝弥托利突然说,“父王也很喜欢你,我听说过,你甫一出生、被送来王都洗礼的时候,父王看着你的样子就笑了,后来给你赐了一门高嫁的婚事。我后来听过侍女们私下议论,说公主也不过如此,你会不会是父王的私生女之类的。”


“……?”


“虽然那是不可能的。但是,在某个时刻,我的确想过,如果我真的有一个妹妹,会是怎么样。”帝弥托利说,“我的命运一定会变得完全不同吧。就算是经历了达斯卡,也会因为最终还有一个亲人而不那么执着于复仇,更不会……将对亲人渴求的心意错误地托付给了仇人。”


“……”


“……‘选择任何其他的道路,我的心都绝对无法原谅自己。’……我能够明白。只要活着,就无法选择别的道路。作为人,不能够。”帝弥托利说,“所以,对我们而言,或许唯一的救赎就只有死亡。”


“……”闭着眼睛的英谷莉特抿起嘴。她轻轻抬起下巴,让白皙的脖颈的弱点展示的更明显,“如果这是您的命令,我愿意为您而献出生命。”


“那就那么做。记住,英谷莉特,今天你的主君判了你死刑。作为我的骑士的你已经死了。”


“啊……嗯。”英谷莉特感觉到阿莱德巴尔的移动。她的身体绷紧了。等待剧痛的降临。


但是阿莱德巴尔……离开了。没有任何攻击。


在片刻后,英谷莉特不由得睁开眼。


“作为另一个,不是我的骑士的你而活下去吧。做你自己的主君吧。”帝弥托利直视着她的眼睛,这么说,“——这是最后的命令。”


英谷莉特想要说什么——但她没有能够开口——她只觉得后脑勺被猛地一击,天旋地转中重重地倒地。


“谢谢你,杜笃。”她听到帝弥托利那么说。她想要起身。


她猛地起身。


“…………?”


是一场梦吗。她的眼前是一栋小木屋,周围的陈设是非常平常的民屋。她下意识地摸了摸后脑,才发现那里绑着绷带。她伸出双手,手上已经没有了火场中那层黑雾凝成的黑色。她想要起身,才发现自己的身上也有绷带。她只穿着单衣,一时找不到可以外出的衣服。只能在这个小木屋里茫然地站立。


就在此时,门被打开了。开门的人显然吃了一惊,然后笑盈盈地走上前:“你醒了?”


这是离古隆达兹不远的一个小村庄,以前曾经深受加尔古-玛库的资助与影响,是个民风淳朴的村落,村子旁的山峰上还建有女神的庙宇。但在帝国与教会开战后,国内大部分的庙宇被推倒,虔诚的信众们不得不流亡他地。倒是这个村落,建立于大山之间,难以抵达,因此还保存着小小的庙宇,与数位修女。她们照顾了昏迷的英谷莉特。


“在庙宇的门口发现了昏倒的你。什么行李都没有……啊,除了一个天马毛皮的袋子,装了几封信。”修女说,“我想这一定是女神的旨意……毕竟我们这里这么偏僻……”


“最近有人以新生军的名义搜查各个村落,好像是要找王国军的什么人。我有看到你身上穿的是王国军的制服。你是王国军的信使吗?……我听说了王国军与新生军的战斗,很害怕他们对你不利,所以就把你从庙宇转移到了这个木屋里。”


“王国军……?很遗憾,听说几乎是全灭于古隆达兹。他们的将领帝弥托利王子已经死在帝国军手上。听说王国已经正式宣告灭亡,各个诸侯都各自为政了……新生军的情况,不清楚呢,他们总是很神秘,不过,我想有教会认可的他们,总有一天会为女神夺回一切……”


英谷莉特静静地听这位修女讲述着她昏迷时候的一切。她越听,就越感到心中像是被抽空了一样。在她眼前,出现了许多双眼眸,棕色的、蓝色的、琥珀色的,他们好像都静静地看着她。接着,这种空洞就变成了痛苦。


那并不是,能够痛快地哭诉出来的难过。


而是,自己为之努力的……一切,所怀抱的梦想,全都破灭,然而自己甚至没能做到和它一起走向结局的痛苦。


而它的凄惨结局,又很可能是自己造成的:如果自己把信送给了希尔凡和菲力克斯,是不是就有别的可能性呢?这一点上,自己明明必须谢罪才对。用自己的生命,去填补上这个私心而成的缺漏。


——是的,本该是那样的。活下来不是自己所想要的结局。走到这个结局,她就会永远无法原谅自己。英谷莉特应该是一位勇于牺牲的骑士,而不是一位骗子和逃兵。她会对自己的朋友施以援手,而不会半途离开。


“你的名字是?”


“我……的名字是……”


英谷莉特感到说不出口。英谷莉特不该活着,她应该死了。这才是真正该发生的事情。她突然感到一阵没来由的头痛和过度喘息。


“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最终她这样说。


也许是头部受伤的后遗症,修女们这么想,于是便因为在她身上发现了许多信,而管英谷莉特叫做“信使”。她们让英谷莉特继续养伤。她们还告诉英谷莉特,这里还有足够的食物,都是周围的信众偷偷供奉的,不必担忧物资。但英谷莉特却拒绝了,她拿起修道院里仅有的武器——训练用剑——以帮助修女们铲除威胁村庄的灰狼,作为照料自己的报酬。


在最后一只灰狼倒在剑下的时候,英谷莉特将那把借来的剑放在了脖子上,如果她愿意,她现在就可以追随自己的主君,完成一个骑士应当的终末,也完成自己对欺骗帝弥托利的赎罪。……并且,这样,她也能见到那些对她而言重要的人了。


——我命令你,死在这里。今天你的主君判了你死刑。作为我的骑士的你已经死了。


——作为另一个,不是我的骑士的你而活下去吧。


英谷莉特的手颤抖着。


“可是……我无法……装作没有发生任何事……活下去……”她半跪在地上,自言自语。剑划了一个小小的口子,渗出鲜血来。这样的自残甚至少许地减轻了她的负罪感。


她回到村落里。当天夜里,她用切菜的小刀再次割开了自己的手腕。血流到了单衣里面,这样失去生命的感触,让她再次觉得内心的痛苦得到了释放。在一个月后,她第四次那么干的时候,最年长的修女发现了她的行为。


坐在忏悔室里,修女让她讲述她身上发生的事情。“没有什么不可以被女神原谅。”已经满头白发,充满人生智慧的老妇这样说。但英谷莉特总是说不出口,每次想要回想、说出自己的一切的时候,头疼和过度呼吸就会袭来——英谷莉特意识到了,那就是自己被杜笃打晕时的感觉。头部的疼痛,以及火场中地面空气过少,而她本能地拼命呼吸的感觉。


她最终只能选择写下自己的名字。英谷莉特-布兰多尔-贾拉提雅。递给老妇人。


她在老妇人眯着眼睛,低头看纸条的时候,抗拒着几乎要窒息的感觉,终于开口:“我没能保护我的主君……”


老妇人眯眼看了片刻,才抬起头。她白色的头发在光线下晃出光芒。


“啊……可怜的孩子。”老妇人叹了口气,然后,将因为年岁而满布皱纹的手摸上了英谷莉特的额头,“我听说了贾拉提雅将军的事情,她刚刚归葬回国。所以,你是她的亲兵吗?”


“我——”


——作为另一个,不是我的骑士的你而活下去吧。


“我……”


——我的经验来说呢,抛弃自己是很困难的。无论是多么痛苦、多么想要逃避……那都是很困难的。强行那么做的话,估计最后会发疯吧。不过这也没有关系。请不要想着真正的自己不存在了,而是,在那之外,你又活了另一个人生,就像创造了一个你的好朋友一样。


“……”


——“王国军的信使小姐!”


修女们在远处向她挥手。


——“如果我们玩信使的游戏的话,干脆化用我们的中间名来好了。亚历、乔瑟、尤果……还有,布兰?”


年幼的大家在远处向自己招手。


“是的。”英谷莉特看向远方,“我想起来了。我……全都想起来了。”


“我的名字是布兰。”


那是,一个,一直、一直陪在自己身边的朋友。


而英谷莉特已经死了。


接着,她无比流畅地说出了下面的话。


“我的名字是布兰,出生于贾拉提雅领,我曾经是一名天马骑士,我的主君是贾拉提雅领主的长女英谷莉特小姐。在她死前,我一直跟在她身边;在她死后,没能守护主君的我……不知道到底应该怎么做。”布兰将自己的头埋在修女的怀里。


她注意到了:当她这样说出口的时候,脑海里那些属于英谷莉特的痛苦就像是消失了一样。


并不是丢掉了,也不是消失了。而是,将那些压抑着胸口的东西,封存在了山与海的另一边。


“……嗯、嗯。”修女拍着她的头,温柔地说道,“……我明白……很痛苦吧?但是,过去已经无法改变了。试着重新开始……重新开始……”


在两个月后,在没有回复魔法的情况下彻底养好伤、并且恢复训练了一阵子的布兰,用她自豪的燕返剑技——她记得自己因要守护贵人,从小就一直擅长的是更灵活的剑——铲除掉了周边一只长期威胁村子的飞行魔兽。她因此得到佣兵工会的悬赏金,能够作为雇车离开这个深山中的村子的路费。她与修女们告别。


布兰一路雇车来到贾拉提雅,在路上,她听闻了许多事情:比如说,她的主君的朋友,边境伯爵的嫡子熬过了古隆达兹里受的重伤;比如说,她的主君的另一位朋友,杜笃也成功从古隆达兹逃走,并参与了帝都的战斗,成功为帝弥托利复仇;帝国的覆灭,新生军的建立,芙朵拉统一王国的成立——


她的车停在了贾拉提雅领的塔克峰脚下。在那里,有贾拉提雅家族的墓地,而她的主君英谷莉特的坟墓就在这里,放在贾拉提雅领主夫人的墓旁边。


——母亲大概已经发现了吧。


“啊。”


就在想到这件事的一瞬间,英谷莉特感觉头突然再次疼了起来,那些被压抑起来的……从沃尔姆堡舞会回来后,积攒的所有痛苦,就像是再次回到血液里一般。黑色的淤泥堵住喉咙,让她呼吸不畅。甚至……那些悔恨与痛苦……甚至比上次体会到时更强烈了。


你撒了谎。你做了逃兵。也曾经是一位出色骑士的母亲会很失望。


你——是你——让这个国家不再是法嘉斯。


你为什么还活着。


“你……你没事吧?!布兰小姐。”


原本在一旁等候的车夫,担忧地拍着她的肩膀。


布兰这才发现自己情绪太过激动了:这也没有什么。毕竟这里埋葬的是她的主君……她摇了摇头:“对不起。我只是……想起了一个……非常好的朋友的事情……”她掉头,走出了墓园。


“那么接下来……”车夫有点犹豫,“您真的要拜访领主府……?”


——至少希望亲人们知道。


只要想到这点,只要用“第一人称”想到……的话,那种黑暗就会到来。


就会想要自己的身体付出代价。流血与痛苦。相称的代价。如今,英谷莉特的胸口也像是压上了巨大的石头。哪怕只是看到了领主府屋檐的一角。


“不。”布兰摇了摇头,她露出了像是和老朋友好好道别过的、拜访墓园的人常有的夹杂悲伤与欣慰的表情,她递给了车夫几个散碎的铜币,“请带我去这附近最近的佣兵公会吧。”


在那之后的第一年,布兰成为了小有名气的新佣兵,用自己唯一会的技能——战斗——让自己能够吃上饭。这并不是什么难堪的事情,虽然自己的主君拥有宏大的理想:成为骑士,或者拯救家族。但只是孤儿,被她拯救的布兰,只不过是因为想要效忠她才留在贾拉提雅的。现在,自己最好的朋友已经不在了,布兰也没有必要回去了。


第三年,凭着积蓄,布兰卖下了一只瘦弱的小天马,价格还算公道——它本来属于某个天马军团,但因为生病而被淘汰,因此才流落到市场上。布兰以前曾经从英谷莉特那里听来一些治疗马病的良方,用在那孩子身上。布兰管它叫露比,那是她以前的天马的名字,因为仰慕英谷莉特小姐,而和她的萨菲尔互相呼应。很快,露比的病好了起来,虽然还年幼不足以被骑乘,却总是跟在布兰身后。而布兰也在自己战斗时,有意无意地训练着露比。


第五年,芙朵拉和帕迈拉正式建交,但同年,却出现了一伙自称为阿德剌斯忒亚复国势力的不明组织,有人声称他们的头领穿着黑袍,与曾经在暗中挑起战争的“蠢动者”(这些人的存在其实没有公之于众,但布兰作为消息灵通的佣兵多少知道点情报)看起来十分类似。一时间,佣兵公会的任务里,除了讨伐魔兽、维护治安,还有协助统一王国军一起攻打这些不明势力。


第六年,露比终于长大了,它与布兰一拍即合,成为了强大的天马骑士组合。在佣兵中,懂得驯服天马技术的人凤毛麟角。因此布兰也愈发得到佣兵公会的器重,时而能接到一些重要的任务。


第九年的末尾,布兰又从告示栏上扯下一张名为“高危”的任务。据说是与那些制造了芙朵拉战争的“地底蠢动者”的新动向有关,也许还牵扯了强大的改造变异魔兽。


“这很危险的。布兰姐。”迪亚朵拉佣兵公会的接待员,一位亚麻色头发的少女说,“一级危险。也就是有十分之一的阵亡率。这又是变异魔兽……只有不怕死只要钱的疯子才去呢。”她显然不认为布兰是那种人,她显然是个热爱生活,尤其喜欢马匹的乐天派。


“我知道。我很惜命的。”布兰笑着说,“不过,这次有非去不可的原因。”


“原因?”


“我的主君……啊,以前和你说过吧?我做过一阵子亲兵。我的主君的死和这些人有关系。”布兰说,“所以,既然我看到了这个告示,就摘下来咯。这是……‘一个人’该做的事情。我只是追随我的心意行动而已。”


少女半懂半不懂,但还是点了点头。


布兰来到任务集合的地点,一片位于统一王国东方的森林。任务目标的变异魔兽,是一种将几类魔兽的四肢躯干合在一起,样貌怪异,但体型偏大、攻击力和攻击欲望极强的魔兽。眼前的森林成片的倒下,还有燃烧过的痕迹,显然是那些魔兽大闹一场的结果。


作为佣兵中少见的参战的天马骑士,她的到来受到了前来挑战的各位佣兵的欢迎。大家为她开了个小宴会,布兰喝下了一大杯的啤酒后,听到了这样一段话:


“布兰小姐来之前,也有一位和您同属一等佣兵的人来过。不过,他没有听从我们的劝告,不肯围攻,而是独自一人杀进去了。”一位拳师说,“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他的同伴,一位法师则点了点头,补充道:“听说目击到了四头以上的变异魔兽,不是一个人能击杀的啊……一般的方式,根本无法破开防御……”


一等佣兵是极少见的。整个芙朵拉不会超过百人。他们需要连续多年都有完成一定贡献度的任务,并至少曾经在两个一等危险的任务中存活下来。


“难道是那个人知晓独自击杀变异魔兽的方式?”布兰说,“佣兵公会里总有些不喜欢露面的奇人异士。”事实上,她自己也从不在佣兵公会的宴会之类的场合出现。


周围人互相看看,没人解答。只有拳师嘟囔了一句:“不是没可能,但是我觉得,他根本就是想都没想,听完目击情报就径直往山谷深处走了。……那个眼神,简直就像是觉得死了也没关系一样。”


这让布兰不由得挑了挑眉。


“我有天马。我去试着找找看好了。”布兰这样说。


在山谷中转了两圈,凭借多年任务中对魔兽的了解,布兰找到了它们留下的痕迹,一路追踪。在三四公里外,那些痕迹的旁边又出现了人的脚印,且稍微新一些。看起来那个独自行动的佣兵也发现了痕迹,并跟踪而去。


再前进一些,人的脚印变得凌乱,还出现了血迹。——那人被发现和袭击了?或者相反,他袭击了魔兽们。


五百米外,倒着一头普通魔兽的尸体。剑法干净利落。


再往前五百米。打斗声与翅膀摩擦叶子的声音传来。布兰远远看到了一个背影。那个背影的蓝色坎肩已经被血染透了一半,但仍然没有任何动摇,轻盈地挥剑,扎实地迈出每一步。在他身前有两只魔兽:其中一只像是用熊的头、鹰的翅膀、猎豹的躯干、乌龟的四只拼接出来,纹章石不再是在头顶上,而是在脖子上绕城一圈,有十数个,其中有些发光、有些黯淡,它的目光凶狠,而翅膀上已经插着一把剑;另一只则是普通的飞鸟魔兽。


“……”


那个人,是……


他再次被变异魔兽攻击了,这次他仍然轻巧地闪开,但却无法躲避飞鸟魔兽的偷袭。他又一个翻滚,让攻击只是落在了地面。他的脸上出现了一道血痕,是在滚动中被擦过的树枝划伤的。即便如此,他的神色也没有任何动摇。仍然是,他标志性的严肃与不快。


等等……“标志性”……?


……没问题……我是“知道”的。在每次守卫英谷莉特小姐出行的时候,我的确见过他。还有,五年的战争里,也曾经并肩作战过。没问题。


在这么想的瞬间,身体已经自己移动了。布兰冲向飞鸟魔兽,使用了剑技魔刃,看起来它已经被破开防御,又因为这攻击来势凶猛、没有预兆,而被击中了要害。飞鸟魔兽哀嚎一声,向着远处逃窜——这又是新魔兽的另一特征,它们拥有一定的智慧,不是一味进攻。而变异魔兽观察着情况,嘴中发出轻哼。


飞在空中的布兰向着他伸出手:“拉住我的手!先撤退!”


变异魔兽需要击破所有明亮的纹章石才会停止活动,而且纹章石还会缓慢复苏或将光芒转移给其他黯淡的纹章石,所以需要多人同时进攻才能保证击杀。布兰想让他与自己先回到营帐里。


对方却只是怔怔地看着自己。片刻后突然轻笑了一声。


“……到时候了吗。”


“……嗯?”布兰已经飞到了更低的地方,然后她翻身下马。谨慎地对待着变异魔兽。


“看起来那个愚蠢的约定估计是没可能实现了……不好意思啊,希尔凡。是我先见到来自天国的援兵,要把我捞到天上去了。”对方低声说了些什么,接着抬起头,又扬声问道,“还能战斗吗?”


“我们两人?”


“……啊,要解决这麻烦才行。”他说,“有个技巧,如果同时击碎两个纹章石。就会让它停止行动一小会儿。——你去左边第二个,三息之后。”


“好。”布兰郑重地点点头。


这的确是个有效的法子。但变异魔兽显然对这样的攻击方式感到恐惧,在恢复行动力后立刻猛攻回来,然后借机落跑。布兰在进攻时发现,变异魔兽身上其实已经有另外两个纹章石被破坏了。是持有双剑的他用双手剑法做到的吗?真的很厉害。可以单独杀灭变异魔兽。但是……大约是迫于无奈……他后来将其中一把剑插在变异魔兽翅膀上了。那么,在失去进攻的方法后,他又为什么不逃跑呢?


他看着变异魔兽走远,也没有提再追上去的事情,尽管布兰已经上了天马,做好了被要求追击的准备。他只是望着天空——北方的天空——那里已经被夕阳染红了一半,另一半还是淡淡的黄色。


“……那么……”他闭上眼片刻,然后转过身,向她伸出手,“已经可以了。”


“唔。但是……”布兰顿了顿,“毕竟已经安全了。天马不太喜欢男生,所以麻烦你和我走回营地吧。剑客先生。”


这是对方在佣兵公会任务登记时报上的名字。看起来是个假名,不过由于用诨名的佣兵也不少,这倒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只是会少许增加在阵亡时送遗物给亲人的麻烦程度。


“你——”剑客先生的脸上露出了讶然的表情,他深深地打量着布兰,接着,神色从怅然变为了警惕,“这可真是,稀客了。这次是你?这次又想要说什么?……别傻了,跟随野兽是你的选择。转告他,亡灵就该有个亡灵的样子。”


“我认为你应该先谢谢我。如果不是我,你就死了。”布兰说,“……不过算了。回去吧。也把新发现告诉大家。”


布兰说着便向着天空飞去。她显然并不是很想要应付一个突然说胡话的人。她回到营地分配给自己的小木屋,将东西收拾好。但就在她要就寝的时候,木屋的门被敲响了。她查看了外面的人。


“剑士先生。”她开了门,“晚安。有什么事吗?”


“我调查了你。向佣兵协会的人。”


“我?”布兰问,“有什么问题吗?啊,外面冷,请先进来吧。你也是任务完成的关键,如果生病就不好了。”


对方没有对布兰的笑脸相迎给出任何回复,只是自顾自地走进房间,然后目光在周围扫视了一圈,用肯定的语气道:“你来自贾拉提雅。”


“嗯。我的家乡在那里。”


“你登记的名字是布兰。”


“是的。这就是我的名字。……没有家姓呢。”


“九年前,你成为了佣兵。”


“的确。九年前……战争结束了。我是个只会打仗的人,所以也只能以佣兵的方式混口饭。”布兰说,“我听说剑士先生也是那时候加入的吧?会不会理由和我差不多呢?”


剑士先生啧了一声,极为不快地看向她(那在布兰看来是毫无理由的):“你到底在说什么?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告诉我!你还活着,那么——他……帝弥托利,他也还活着?”


“你认出了我吗?”布兰有点惊讶,“我以为,伏拉鲁达里乌斯家的少爷已经忘记我了呢。毕竟,我当时只是小姐身边的亲卫而已。我们连一句话都没有说、……啊、……”


布兰被拉住了衣领、推到了墙角。布兰觉得呼吸有点困难,一下子甩开了剑士先生。对方显然也不是真的要伤害她,任由她退开了几步,但他怒气却绝没有平息。


他暴怒地道:“你在东拉西扯什么?!英谷莉特,回答我!!”


——英谷莉特。


不是、不是、不是。


菲力克斯要问我什么?殿下是否还活着?他死了。他死在古隆达兹。是因为我的原因。但是我却在那之后偷偷地——


不是!


布兰回过神来的时候,剑士先生正在床前,他显然感到很无措。布兰发觉自己不知何时躺在了床上,身体有种奇怪的虚弱感,她问道:“发生了……什么?”


“你……”剑士先生显然在想着措辞,片刻后,他说,“突然就倒在地上,捂着头,然后不停地喘气……就像是被捞出水的死鱼一样。”


“是吗?……奇怪,我可没有哮喘病啊。”布兰说,“不过,谢谢你啦。啊,对了,你刚才是问我什么来着?”


剑士先生沉默了片刻,才问:“……帝弥托利,你认识这个人吗?”


“嗯。认识。”布兰点头,“他是法嘉斯的殿下,我的主君的主君。”


“……你的主君是谁?”


“是贾拉提雅的英谷莉特将军。”布兰说。


“你以为我不认识你吗?你以为我是第一天认识你吗?!我知道你身边的亲卫都是谁。有资格以骑士身份侍奉你为主君的就只有——”


“一个也没有吧。”布兰笑着回答,“我只是被英谷莉特小姐捡到的孤儿而已。”


“你还不如告诉我,贾拉提雅家其实还有个私生女。”


“……对不住。”布兰说,“如果你一定要说我的主家的坏话,我得把你请出门了。”


不用她请,这次剑士先生自己摔门而出了。这次的变异魔兽在众人的努力下被击败,而新的击杀方式也传开了。真是光明的好事。就在布兰准备收拾行李离开的时候,在森林与田野的交界处,再次被剑士先生拦了下来。这次的剑士先生背着个大行囊,除了他常用的剑,似乎还有两把十分老旧的剑——那两把剑的剑鞘一个蓝、一个绿,看起来都已经有些褪色了——不知道为何这种旧剑也被背着,这让剑士先生的造型看起来有些奇怪,就像是插满了剑的插花瓶……


布兰还没有笑出声。剑士先生突然抛给她一个闪闪发亮的东西,布兰下意识地接到。


那是一个徽章。在她手里却不知怎的,从在剑士先生手里泛着淡蓝色的光芒,变得黯淡无光。


她定睛一看,便愣住了。


那是一个小型的魔道具,上面刻着达夫纳尔的纹章。


这种东西,拿在身边就能发挥少许的纹章力量,但只对纹章的拥有者无效……也正是因为有这个东西,她才能无所顾忌地使用剑技。人们顶多是当她的运气好一点。比其他魔道具的持有者更幸运地多触发了功效。


因为她是——


她是……


“所以我说,你还不如告诉我,贾拉提雅家有个私生女。”


“因为……”英谷莉特用手扶着额头,她感觉到每根骨头的缝隙都冒着寒气,眼前闪烁着如同火光般的色点,“因为……我……不会和背叛母亲所生出的人作为朋友……也不会接受她作为我的骑士……那不行……”


“……这可真是太难看了啊,英谷莉特。”菲力克斯说,“比起亡灵归来,我好像更厌恶假称自己是亡灵的人。因为比起纯粹的野兽,那是不纯粹的人类才会做出的事情。”


“……你……想要知道什么?”英谷莉特闭上眼。


“为什么你活下来了?”


“我死了。”英谷莉特说。


菲力克斯哼笑了一声:“如果是那个无聊的意义上,那么,我说不准也死了。——我想要知道的,和十年前我问你的一样。你那个时候逃跑了,但是这次,如果你不说的话,我会杀了你。……既然你已经想做亡灵的话。”


“……”英谷莉特轻轻笑了起来,“也可以哦。反正,我……一直都没有原谅过自己的所作所为。但是呢。”


周围已经沉入了黑暗,五感随着呼吸的困难而逐渐消去,唯一能感到是心跳的声音,就像是在耳边鸣响的晚钟。


“但是呢,”布兰睁开双眼,“请允许我和你讲述她的故事吧。”


“……”菲力克斯这次保持了沉默,他只是把双手插在了兜里。


“从哪里开始说起好呢。”


是的,也许从结论会比较好。英谷莉特小姐已经死了。杀了她是帝弥托利。而布兰认为这是那段日子里他做的最正确的事情之一。那是1186年守护节的第一日……


这个故事耗费了布兰两天的时间才断断续续地讲完。因为在中途时而会发作被“剑士先生”称为过呼吸的症状,尽管布兰本人却一点印象都没有。最后,她的故事是在一间酒馆的木屋里完成的。


“然后,我就看到剑士先生你的背影。接下来的事情,你知道了。”


“……”剑士先生沉默了片刻后,将身前的酒杯里剩下的半杯啤酒一饮而尽,“……想不到,有一天会和你在这样的地方相遇,然后一起喝这种农家酿造的啤酒。”


“我也不太喜欢喝酒呢。”布兰说,也喝了两口润嗓子。


“那么,据你所说,在战后,英谷莉特因为没能将帝弥托利的求助信交给我和希尔凡,自以为是战败的原因之一,很愧疚,所以自杀了。”剑士先生说,“所以就诞生了你,这么理解可以吗?”


“真是失礼啊。我可是英谷莉特小姐从小到大的好朋友……她的事情,我无所不知那样的好友哦。我发誓一定要保护她的身体与心灵……到永远。”布兰笑着说。


“随你便吧。”剑士先生冷笑了声。


布兰吃了块烤肉。有点冷了。她起身,让酒馆老板再拿去烤一下加热。


就在她拿回来一盘热乎乎的烤肉时,剑士先生突然开口:“如果我当时去了,你认为,能拯救他,对不对?”


“……”


“你这么认为,才会无比愧疚的,不是么?”剑士先生的语气又再次充满了愤怒,但布兰能感到这次并不是对自己,“如果是我,能不能拯救他,我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你给了我答案。所以……”


“……”


“所以,父亲大人那时候说得对……”剑士先生紧紧握住手,露出青筋,敲在桌面上,片刻后,他的神情又缓和下来,像是呓语般地道,“如果……兄长活了下来,痛苦的不是别人,正会是兄长自身。……我总有一天会明白那点。”


布兰倒吸了口气,压制着某种东西,她将烤肉盘放在了桌子上。


“那么,”剑士先生起身,“给我吧。‘骑士应得的结局’。”


“什么意思?”


“给我那封信。帝弥托利向我们求援的信。让我看看我究竟是如何辜负了那头野兽……与我的主君的期待的。他死前究竟是怀着对我们的什么失望的。”剑士先生握住了布兰的手腕,“这是你背叛了他的地方。你必须修正那一点。你是信使,即使过了十年。”


布兰摇了摇头:“不,如果英谷莉特小姐在这里的话,她绝对不希望你——”


“给我。或者,我会杀了你,然后看到。”


布兰想,自己真不该说一直把那些东西随身携带。但剑士先生的威胁看起来并不是无的放矢,至少他可以打晕自己。……其实布兰自己也从未打开过那封信:这是英谷莉特小姐与帝弥托利殿下的约定——“无论发生什么,不要打开它。”布兰也一直遵守着。


最终,布兰叹了口气。她将手伸进自己的衣领,缓缓从里衣内部拿出了一个用天马毛皮做成的大信封。从中取出了十年前那封信。


纸已有些发黄。封蜡却仍然鲜红如血。


剑士先生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封信,就像是要用目光戳个洞。布兰将那封信递给了剑士先生。


剑士先生一把扯掉了封蜡,从中有点粗暴地取出了内容:有是两张信纸。大约一封是给边境伯爵,另一封是给剑士先生的?但在展开信的内容时,他又愣了愣,就好像是近乡情怯一般。最终,他展开了其中一张信纸——


“………………”


剑士先生露出了……可谓是愕然的表情。他几乎是立刻展开了另一封,然后再次讶然。片刻后,他不可置信地看向布兰:“你……是不是搞错了?他……这是他要寄给我的最后的信?”


“当然。我……和英谷莉特小姐都从来没有让它离开过视线。”


剑士先生一下子坐在了木椅上,他的脑海中仿佛正在发生一场风暴,怔然地看着窗外。


“写了什么?”布兰小心翼翼地问,她试图拿起信,又询问地看向剑士先生。


“没有。”


“……?”


“什么都没有。”剑士先生的声音有些颤抖,“如果那时候,你收到的命令是把这封信偷偷放在我们的营地。那我们根本不会知道是谁寄来的。只会觉得是——恶作剧罢了。”


布兰立刻拿起了信:两封信上,一封写了“致菲力克斯”,一封写了“致希尔凡”。就只有这几个字在上面,再没有任何话语了。而字迹看起来也并不很像是帝弥托利的。对了,他的一只眼睛看不到了,是因此写字也和原来有点不同了吗?


她突然想起那个晚上,帝弥托利把信交给英谷莉特时的表情。


她突然想起帝弥托利最后和英谷莉特说的话。


那句话,就仿佛写在这张纸上。


——作为另一个,不是我的骑士的你而活下去吧。


他那时候露出的有点寂寞的微笑,就好像浮现在这张泛黄的信纸上……


布兰与剑士先生的交集,到这里就几乎结束了。剑士先生在那之后,什么都没有再说,只是痛饮了一晚。第二日,他背着行囊离开了迪亚朵拉,顺便带走了那封“致菲力克斯”。在路口告别时,他看起来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就像是……罪孽深重的人终于得到了绝不可能的救赎一样。


而当布兰再次踏入迪亚朵拉佣兵公会时,亚麻色头发的接待员跑过来,说道:“这里有个指定要布兰姐您接下的任务!”


“我?”


“有点奇怪的任务呢。委托人是我们公会的剑士先生。要布兰姐送一把剑去给戈迪耶边境伯爵。”接待员拿出了一把剑,那正是那天剑士先生叫住布兰时背着的两把旧剑之一,是绿色剑鞘的那把。


“为什么要送一把剑?”布兰莫名其妙地问。


“剑士先生说,边境伯爵‘会懂的’。啊!还有,剑士先生让我转告布兰姐几句话,第一句是‘你答应要送的信,还有一封吧’;第二句是‘你这样的情况,看起来他更擅长处理一点’。”


“……”布兰没有回答,只是接过来剑,“委托的报酬呢?”


“这就是第三句了,剑士先生说,管收信的边境伯爵要就是了。”


“……也成吧。那如果边境伯爵问起……剑士先生的情况呢?”


“剑士先生让您说:‘不知道’。”少女一字一顿地说,还掰着指头仿佛在数还有什么没转达的,然后才一脸笑容地问,“布兰姐,你和剑士先生在打什么哑谜呀?你们认识边境伯爵?”


“算是见过吧。但他不认识我。”布兰说,“不过的确……应该去一趟。”


她将帝弥托利的“致希尔凡”的信纸和那把剑包在了一起。乘着飞马来到了戈迪耶领。在将东西交给了边境伯爵领主府负责杂物的侍从——是个年轻人,布兰从没见过——后,布兰就在门口等着回音。


就在这时,她看见了一个熟人:雷克特-古兰德。他和过去的差别大也不大:大的是他发福了许多,不大的是他仍然在给边境伯爵干那些入不了台面的事情——此刻的他,正笑意盈盈地引着两三位小姐走入伯爵府。而正走进去的古兰德似乎看到了正站在门口的布兰,双目似乎一亮,但却立刻又招呼起那些柔弱的娇花们。


哦。她当然不会不知道那些传言。看起来已经好久没有人能好好管制他了吧?……不过,这样也好。经历了所有这些以后,还没有用悲伤填满人生,也不坏。


她想起了很多事情:她曾经有过的回忆,淡淡的情愫,与流逝的年少青春。想见面的心情与不想要对方知道这一切的心情混杂起来。


也许能够相见,也许再不相见。就让命运与女神决定好了。


侍从走出,询问她关于剑士先生的情况,因为边境伯爵正在忙于与斯灵的交涉,暂时没有时间去收取信件,他希望先向她问清楚。


“我只是一位佣兵,领了任务,收钱办事,只负责送剑。”她这么说,“关于那位先生的情况……我不知道。”


侍从点了点头,又过了两刻钟,他走出来,将伯爵府的报酬用布包包好,递给了她。边境伯爵显然没有要求见她。


她没有要求什么,转身离开。


她在戈迪耶领休整了一周多,胡吃海塞了几顿烤肉(是熟悉又怀念的味道,她在很久以前就尽量避免接北地的任务,所以真的很久没吃过了),把盘缠用的差不多了。她想起了边境伯爵赏下的金块(哦,真慷慨),打算把它兑换成金币。


她一边吃着肉串,一边走向一位商人处。


“我打算兑换个金块。”她说,让后把金块递过去。老板拿过来后,先是一吃惊,然后又有些犹豫。


“怎么了?”她问,伯爵府的金块,总不至于缺斤少两或者是假货吧。


“这个……我们没有足够的金币。”老板的脸色有些红,显然是有点窘迫,“这种金块,市价要在两千金币……不,更高……我这里没有那么多金币给您了。”


她有点惊讶,接过来才发现,边境伯爵给自己的居然是一块法嘉斯时期铸造的金块。那种铸造印记,是帝弥托利殿下作为王储后才有的,是纪念王室的传承的改变。但因为铸造的时期很短,早就有价无市了。


“这可是我们法嘉斯的金块啊。小姐,好好收藏吧。”老板笑着说。


“您……很为法嘉斯自豪吗?毕竟是已经灭亡的国家。”


她对自己说出这句话有些惊讶,自己已经有许多年都对“法嘉斯”这三个字避而不提了。


……她想,也许她自己也得到了某种救赎吧。


“哈哈,不怕您笑话,但是我一直觉得自己是法嘉斯人。”老板说,“虽然统一王国的治理也很棒。但是……至少,我们都流着那份血脉。这是不会失传的。”


“……”她顿了顿,然后笑了起来,“是啊——所以,就当我们暂时还在法嘉斯时代好了,这块金币,您付我那时候的价格。我记得,八百金币吧?”


老板有些讶然地看向她。


“因为,我是从那时候来的亡灵哦。”她开玩笑地道。


然后,她抬起头,看向北地湛蓝的天空。她在这十年中,第一次好好地感到了……心灵的清爽。像是完成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像是向前迈进了一步。


——我完成了。我将那两封信交给了他们。……你可以安心了吧。


在这片天空的春夏秋冬里,他们曾一起长大,最终,也还能同样地仰望这片天空。


哪怕脚下的土地已经换了名称。但是,也有永远也不会改变的事情。


然后,这个故事从一个问句和它的回答结束。


“法嘉斯?”


说出这问句的,是一个五六岁大的孩子,他拥有一双蔚蓝色的眼眸。许多法嘉斯人有这样的眸子。而那代表了传统血脉的眼眸此刻充满却疑惑。他从商店的一处走出,显然是听到了刚才的对话。

 

“法-嘉-斯?那是什么?”


英谷莉特笑起来,这次她能够以自己的心,自由地告诉他答案了:

 

“是这个地方的称呼。”


番外


雷克特一直认为自己是个极幸运的人。


但这份幸运绝不是偶然。只有像自己这样,兼具智谋与忠诚,善于体察人心,有三寸不烂之舌,能够无论何时都好好服侍大人的侍从,才能一路从学徒,成为伯爵府的内务总管。


当然,他能成为学徒,也是自有一番讲究:古兰德家从爷爷的爷爷辈开始,就已经服侍着戈迪耶家了,他有位表姐的表兄的叔叔,还是跟着戈迪耶家征战的银章骑士,挤入贵族之列。雷克特的祖爷爷,还曾经担任过老老边境伯爵的内务官。可谓是祖上显赫是也。


拥有如此“深厚背景”的雷克特,在十岁的时候就选入了戈迪耶家工作。


他的第一个落脚点是领主府内的马房。


哦,当然,雷克特不会说马房的工作也是“显赫”的。为那些马们伺候起居,不仅不比伺候主子简单,还不太可能因此得到升迁:这些马都是领主府里用来游猎玩乐的马,真正的战马有专门的骑士团管辖。


雷克特的父亲告诉他,他之所以“沦落至此”,是因为长年与祖爷爷不对付的罗科家从中作梗。那已经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雷克特很怀疑罗科家是否还记得那场关于“宴会的桌布使用天蓝色还是靛青色”的争论,尽管曾祖父赢得了它并因此饱受好评。实际上,当他与内务长罗科三世打交道时,对方显然不记得“古兰德”这个姓氏了。


好吧,抛开这些不谈。雷克特的“时来运转”出现在他十六岁的时候。那个时候的他正是叛逆期,下人嘴里的几个“混小子”之一。那是某日,他正一边低声咒骂着“死板的管事”,一边拿着马刷给马刷洗。就在这时,马房的门被敲响了。


“你是雷克特-古兰德?”有人这么问。


雷克特嘴碎地低骂了一声,然后转过头去:“是是是!”


对方传来一声轻笑:“听说上次半夜里马房的‘幽灵马’,就是你搞出来的?”


“是……?”


雷克特这才看清来人的样子,他不由得一个激灵:那是个红发的少年,穿戴相当不错。他没什么机会接触主家的少爷们,但他至少有远远看过一两回——他无法分辨眼前的是不是迈克朗少爷、希尔凡少爷或者主家的其他亲戚。不过他意识到这是自己的机会。


他当然没有故意变得谄媚,只是优雅地行了礼:“哦,是的。这位先生。如果您想要看,我今晚也可以展示给您。——不过,得让马房的管事同意才行。”


对方摇了摇头:“不必了。带上你的小道具。和我来吧。”


这是去做什么呢?雷克特聪明地没有问,还更聪明地加了一句:“请稍等,我得把流星的侍奉交给别人。”于是他快步将手上的活儿交给一位新来的学徒(哦,经过数年的努力他已经是正式的低级侍从了),回到红发少爷的身边。对方插着兜,对他的这一番卖弄不置可否。只是转身带着他走了。


他们来到边境伯爵的书房——雷克特觉得自己的心跳都快越出喉咙了,他还是第一次近距离见到伯爵的金面——红发的少爷让自己在门口稍等,自己走了进去。门只是虚掩着,雷克特少许听到了二人的对话,是关于“王都”、“殿下”、“达斯卡”等等。片刻后,门又打开了,红发的少爷走出来。


“希尔凡。”边境伯爵突然说道。


希尔凡少爷(雷克特终于确定了这点)转过头去:“……什么?”


“你的猜测或许不错。但是,达斯卡事件如今已经到了非常复杂的地步。不论是任何人……尤其是殿下,恐怕都不可能抛下国民,一心复仇。”边境伯爵说。


“那么,在没有复仇成功前……那不就是在地狱里一样吗?”


“所以,不论真相是什么。我不认为如今说达斯卡人是真凶是错误的。”边境伯爵说,“他们至少参与了一部分。而民众们也需要凶手。”


“……您总是喜欢‘正确’。”希尔凡说,“不过,我明白您的意思,父亲。不如说,我很赞同您的想法。稀释痛苦的最好方法……只有那个了吧。”


雷克特迈着小碎步,跟着希尔凡少爷离开。他们回到了马厩,这次希尔凡穿上了外套,在冬日的大雪中呼着哈气,片刻后,马房的管事驾着马车来了。


“走吧。”希尔凡说。


雷克特没有问去哪里。不过随着马车的开动,他判断出是去东南方。他们最终来到了贾拉提雅领。他跟着希尔凡拜访了贾拉提雅伯爵和伯爵的母亲——那是一位优雅的老妇人,见到希尔凡还开了个玩笑,看起来对他印象不错。而希尔凡少爷也适时地问候着老妇人,嘘寒问暖,就像是忘年交一般。在老妇人还想要说什么时,伯爵不由得咳嗽了两声。


“不过,英谷莉特还是不见人。”贾拉提雅伯爵声音沙哑,看起来也因为近日的诸事而烦扰不已,“恐怕没法出来招待你了。”


“我知道。”希尔凡笑着说,“不过我给她带来了礼物,还请让我去看望一下。”


希尔凡少爷获得了在伯爵府的自由行动权,但他却没有前往任何看起来像是卧室的地方。而是来到了贾拉提雅的马厩。


哦,都是天马。雷克特想道。这些长着翅膀的家伙们可更难伺候。他观察了下它们,大部分都被照料得不错,毛发油亮,神态宁和。但在最内部的那只却不太一样:明明是处于马厩中设施最好的地方,却焦躁地用双蹄不断蹭着地面,不时发出一两声呜咽,看起来也比健康马更消瘦一些。这是谁管的?应该开除!雷克特职业病般地想。


不过贾拉提雅马厩的侍从们似乎见怪不怪,都默默地工作着。


他突然被希尔凡少爷推了一把:“到后面去,试着弄出你的把戏。”


雷克特一愣。


然后,希尔凡少爷走到那匹焦躁的天马身前:“哎呀哎呀,萨菲尔小姐。怎么没有精神?我懂了,是英谷莉特不要你了,对吧。说来,你可真是马中的大美人,像是一朵纯洁坚强的玉兰花。我一直想要找机会和你多亲近亲近——”


雷克特知道希尔凡少爷素有风流的名声,不过还真不知道他甚至会调戏母马。在短暂的呆愣后,他悄悄地出门,跑到马厩的后方,拿出了他自制的口哨,模仿马的叫声——好吧,为了让少爷玩的高兴,他得吹的缠绵一些。


然后,大概一刻钟后,突然一阵骚动传来。


“希-尔-凡!!”那是个少女的声音,“你在做什么?!不只是我奶奶,你连萨菲尔都不放过了?!那可是天马!……你这个人真的是,不被我看着就净是做这种让人笑不出来的事情——”


“别生气嘛,英谷莉特。我这不是看你不肯出门,所以来替你安慰下久久不见主人的、悲痛万分的萨菲尔——哇啊……很痛的。”


听着很像是马房管事抄起扫帚打在他们身上的声音,不过雷克特想了想,那其实不疼……?


“快和萨菲尔道歉!”


“哎,好吧……”希尔凡少爷说,“对不起了,调戏了你,萨菲尔小姐。”


雷克特顿了顿,用哨子吹出了一声短暂的马叫。


“你看你看,萨菲尔也原谅了我吧?”希尔凡少爷笑着说,“啊,好久不见,英谷莉特。看到你肯从卧室出来,我挺开心哦。”


“我……”少女的声音顿了顿,接着,是很长一阵的沉默,然后传来了步音。


“等等,等等。”希尔凡少爷的声音传来,“既然我来了,请我喝杯茶吧?而且,我也有好消息告诉你。”


“……现在还会有什么好消息。”少女的声音充满了悲伤。


在片刻后,希尔凡少爷的声音再次传来:“是关于……达斯卡人的消息。”


这就是他——雷克特-古兰德——的幸运的开始。


在那之后,又过了数年,雷克特用尽解数,终于得以长期在希尔凡少爷身边侍奉,一步步登上了中级侍从的宝座。雷克特本就是个混小子,当然也为希尔凡少爷追求各个美女的大业奔前跑后,连母马都帮着少爷泡了,何况其他?……不过除了他自己以外,还有个人也总是很在意少爷的追求之路,那就是当年的英谷莉特小姐,每次雷克特为希尔凡少爷安排好什么,大约有一半的几率会被英谷莉特小姐中途截胡。


看在是这位小姐给了自己走到少爷身边的第一个机会的份上,雷克特对她可是一向尊敬。而且,不管怎么说,如果少爷闹得太过火,他们这些身边的人也要吃挂落,这样来说,有英谷莉特小姐在也不错。


然后,在雷克特顺风顺水的几年过去以后,战争开始了。连英谷莉特小姐也去世了。不会武艺的雷克特只能在后方待命,直到统一王国建立,才再次有用武之地。他敏锐地发掘了数位美人,并且一步一步登上了内务官的位置,其中的事情可歌可泣,几天几夜也叙述不完——


当然,眼下最关键的事情不是歌颂他的过去,而是着眼未来——


“怎么样?”他问自己的属下。


“那位布兰小姐被伯爵大人叫去了。”属下回答,“后来伯爵又点了一些茶点,看起来气氛还不错。”


“很好。看起来我们安排的不错。那位布兰小姐也蛮配合嘛——起初还真没看出她是个那么上道的人。”不论是后厨肉类短缺的情况,还是打败骑士们的战斗,都有古兰德暗中牵线,却没想到真的这么顺利。还是说,这位布兰小姐真的那么像英谷莉特小姐,以至于这些都是她的本心所为?


哦,若是那样,那他可真是太走运了——再一次的。


他仿佛看到升职加薪、地位稳固的日子再次到来。恨不得张开双臂拥抱之。


过了三四个小时,雷克特亲自前往伯爵大人的书房,打算好好地服侍下即将飞黄腾达的布兰小姐。他站在门口片刻,清了清嗓子,正了正领带。然后轻轻敲门:“大人,到了午膳的时间了。”


“进来吧。”里面传来了伯爵大人的声音。


雷克特轻轻地走进,但室内的氛围却和他想象的不太一样:没有什么暧昧(他们的伯爵应该很擅长讨女孩子的欢心才对),反而是……犹如下了一场大雨后的街道,潮湿而晦涩。


两人身前的桌子上,没有摆着甜点与茶水,而是一张字条,上面写着“致希尔凡”。


他看向伯爵大人,大人的神色似乎比平时更放松一些。当然,大人平时也并不是个严肃的人,不如说也很喜欢开玩笑。但是,雷克特总觉得,此刻的大人没有再如这么多年来那样,仿佛因为某个看不见的手而绷紧自己了。


他又看向布兰小姐。布兰小姐的眼眶发红,似乎是哭过了。她抹了抹眼睛,似乎不想让自己看到一般,别过目光去。


伯爵大人递给了她一块手帕:“落泪会损害你的美貌的。布兰小姐?”


“……我并不是为我自己哭的。”布兰小姐说。


“我理解。虽然已经过了十年,但叙述自己好朋友的悲惨经历,还是很痛苦的事情吧?”


布兰小姐用手帕抹了抹脸,有点苦笑地道:“我……有点想不到你会这么容易接受这种事。”


“哈哈,在这件事上我可是那家伙的师傅来着。我可更擅长用各种各样的花言巧语来陈述事实。”伯爵大人说,“而且……只有‘自我’还活着的时候,才需要‘其他的自我’,不是么?因此,我对你感到非常感谢哦。有一直好好地守护着那家伙的身体与灵魂。”


布兰小姐闭上了眼。这次,她似乎在强忍着什么,咬着嘴唇。她最终轻声说:“所以,这就是,她的故事了,谢谢聆听——已经结束了。”


“不吃午饭?”伯爵大人笑着问,“也不打算和我来一场决斗?”


布兰小姐摇了摇头:“不。我……”她想要说什么,但最后停顿在喉咙中。“我要走了。还要工作呢。对不起。”她说。


“啊,没关系。”伯爵大人说,“那么,我让古兰德送你出去。”


这吩咐可大大超出雷克特的预料。


布兰小姐起身。对着大人鞠了一躬,接着往外走去。雷克特有些犹疑地跟了上去。


“啊,对了,布兰小姐。”伯爵大人突然说,“既然你要去接工作,我也有件委托想要让你做。”


“……是什么呢?”布兰小姐没有回头,只是这样问。


“我很感谢你作为信使,将殿下和那家伙的信寄给我。跨越了非常多的困难,是非常了不起的信使。所以,我也想让你帮我寄一封信。”伯爵大人说。


“给谁?”布兰小姐有点意外地回过头去。


雷克特看到了伯爵大人从衣服的里兜取出了一封信,那封信已经有些泛黄了,但是他还是能看清上面写的字样。


——给英谷莉特。


“应该是这个世界上,只有你能完成的委托了吧。”伯爵大人说,“可以吗?”


布兰小姐沉默了片刻,然后从大人手上拿到了信:“好吧。看在你招待了我一整天的份上,就不收你报酬了。”


“哦,真的吗?”伯爵大人笑道,“那么,可以不可以再委托你以后再陪我来聊聊天呢,就当是缅怀一下我们共同的逝去的友人。而且,那家伙其实也有很多想问我的问题吧,所以——”


布兰小姐抬起头,皱起眉,雷克特想这时候的她还真像是英谷莉特小姐:“别得寸进尺。”她说着,就大步向外走去。雷克特赶忙跟上去。


不过,在门口的时候,布兰小姐突然停下来,对着雷克特说了一句:“转告给你们伯爵,就说等我有心情了,会再来找他的。”


哦,不愧是伯爵大人,果然还是女孩子们的杀手。雷克特想。


在数日后,没有等到布兰小姐第二次拜访,雷克特却被叫进了书房。伯爵大人正等着他。


“我听说是你找到的布兰小姐?”


“哦,是的。”雷克特的肚子里有一堆功想要表,他也没有克制,而是详细地说了如何找到那位佣兵的前后——当然加了点春秋笔法,弱化了他和布兰小姐那点小小的冲突。


雷克特看到伯爵大人笑了笑,接着,他便说:“好吧。你的确……把我想要交给你的任务完成的很好。所以,我打算在沃河地带赏赐你一座大农庄。之后,凭着土地的收成,你们一家人应该能过上富贵无忧的日子吧。”


雷克特愣住了,敏锐的他没有错过伯爵大人的弦外之音,他急切地问:“大人,是我做错了什么?”


“我以为这对你而言不错?”伯爵大人看起来没有生气,用开玩笑的语气道,“或者你还想要什么,可以告诉我。不过分的话都没问题。”


当然,能够体面退休……甚至成为农场主,是再好不过的,可以说是每个侍奉人都追求的未来——哦,雷克特冷静下来一想,甚至没有比这更好的了。可他依旧困惑:“不。我没什么想要的。只是,我不明白为什么……您不打算继续用我了吗?”


“这是为你好。”伯爵大人说,“相信我。你不会想要知道为什么的。事实上,是因为我真的想要感谢你,才会这么做的。”


雷克特显然十分困惑,但他最终没有拒绝伯爵这份(他也不晓得为何)的好意。


半个月后,雷克特已经在沃河地带一处风光秀美的农场安了家。他的妻子和两个孩子也搬了来。妻子起先还颇有些怨言:她原本就是医生,生了孩子后成为了城里有名的产婆。“在这个远离人烟的地方,哪里还有接生的活计”,她这么抱怨。不过她也很快和周围村落的人们打成一片了。


在阳光灿烂的夏日,在这个遥远、消息闭塞的河谷,雷克特躺在房子外的摇椅上,感觉到在戈迪耶家兢兢业业每一日的生活,仿佛是前世一样……


他偶尔也派人打听下外界的消息。


第一个探听消息的侍从告诉他,某个贵族家找到了原本以为已故的嫡女,据说是因为当年的战争中受了重伤,摔到脑袋,失去记忆,自以为是孤儿,才有若干年没有认亲,不过最近在一次意外事故中又找回了记忆。这位嫡女也以未能与众人共渡难关为由,放弃了继承权。听说在那之后,又发生了另一些“故人归来”的事情,但其中细节却打听不到。


——雷克特觉得这个夏天真热。哦,他没必要汗流浃背吧?


第二个探听消息的侍从告诉他:听说他过去的主人、他们的边境伯爵订婚了。


——雷克特觉得这个夏天真冷。哦,他没有发烧吧?


当翻过一两个年头,有从伯爵府来的侍从声明想找他时,恭敬接待的雷克特不知道自己这辈子的幸运会不会在这里用完。


直到来人说,听闻他的妻子能照顾孩童又精通医术,还是很值得信赖的人,如方便,要请她到伯爵府帮忙时,雷克特才终于松了口气。


——看来,自己还仍然是个极幸运的人啊。


【The End】


【后记6

虽然本文的背景很悲伤,但是其实是篇……治愈文。

到最后,所有出场角色的心病都或多或少被治好了,以这个方向来写的文。

有点淡淡的悲伤,但是最后……还是会获得一点温暖。如果能给人这个感觉就好了。

再碎碎念两句——

(1)帝弥英谷兄妹说?

虽然这是不可能的,但是我游戏玩到相当阶段都还在觉得说不定是这样(比如说英谷是因为纹章不对所以是被抱养给贾拉提雅家的私生女之类的狗血剧情)。毕竟一方面,俩人长相和性格都贼像,另一方面,英谷家也怪怪的,她有纹章却一心想把她嫁掉(其他家族都是有纹章的主脉就是继承人哇),而且原本先王活着时,英谷都能和第一大贵族之子古廉指腹为婚(简历上和出生一年),但先王归天后,英谷家找的新未婚夫都歪瓜裂枣的,这对比也太大了吧……

当然,比起游戏中诸多的BUG,这点BUG在随后的剧情中被我忘光了,但是写这文时,当时的脑洞又被我给捡起来了。最终成了帝弥救下英谷的原因之一(另一个原因是英谷自称看到过古廉,古廉想让她活下去,为亡灵的愿望而行的帝弥在这个意义上“放过”了英谷……一个题外话,写了这篇我才感觉到一点,那就是虽然帝弥英谷俩人在正篇从未交心,但如果真交心了,其实英谷应该是幼驯染里最会支持帝弥缅怀死人的人才对,她甚至有可能加入进去,因为她自己和帝弥的本性是很相似的……但是这样英谷的精神可能会一起撑不住,所以也不是什么救赎之道就是了……)。

说来,要是帝弥真的有个为他好的亲人还活着(而不是艾尔那种……一言难尽的情况),我觉得他大概会得到救赎吧。但遗憾并没有,所以只有神明般的老师才能救赎他了……

(2)写本文的来由:

某日看到某英文长篇同人,开场是甜蜜蜜希尔英谷,第一章中间就杀了英谷,第一章结尾希尔凡就属于自暴自弃状态,继续花花公子了,这篇文由于开场杀把我震到了,又想着要是这样还有HE的可能吗……不知不觉就有了这篇文的构想。

英谷去当佣兵&她来送菲力的剑是一开始就想到的,其实做佣兵也是非蓝菲力英谷结局里英谷的选择,并不是完全没可能。说来,很久以前开过玩笑,说非蓝线,幼驯染三人彼此的结局是不矛盾的(只要英谷先追着菲力跑了,生了孩子,然后菲力因为某个原因死亡,英谷又把剑送到希尔凡那里,然后不知怎的和希尔凡在一起的结局,就和他们三个两两的结局的叙述都不矛盾),这次的故事也和这个路线有点像(虽然并没有写菲力英谷,而且菲力也活了下来。希尔菲力结局里希尔菲力再次相遇是“十数年”,后面又过了“数年”才收到剑,所以这个十年后的送剑其实一开始就不是希尔菲力结局里的送剑……)。

HE也是一开始预定的。不过一开始想要HE的时候,一大问题就是:如果帝弥死了到底怎么HE。怎么能获得来自亡者的救赎。大体将这两条线想通后(帝弥的信),整个故事的骨架就建立好了。再加入了很多我想写的梗,就是本文了~

(3)之后的计划:

黑鹫线,金鹿线,都写完了。预定再写个青狮线的(啊,至少背景终于不虐了……)。主要构思比目前两个都会甜一些,不过大概不会这么长吧哈哈……

(4)其他

谢谢各位观看~有什么感想也欢迎交流:)

这个春节一直在家里蹲,把这篇文也趁机给发完了。最近发生了疫情,让这个春节和预计的实在不同,在此,祝所有人能尽快康复!

对了,明天还会发一下之前委托画师帮忙画的本文的图~!】


【补充下作业用BGM,有很多,挑几个我比较印象深的:

Courage to Fight 横山克:希尔凡的回忆段落常用,悲伤中带着希望,最配的大概是从井中走出来的那一段吧。

Definition of Fate 横山克:希尔凡的回忆段落常用,悲伤的美丽感,最配的大概是看猫狗和夕阳的那一段吧。

Rich-man 林友树:英谷回忆段常用,悲伤、宁静和燃能在一首曲子里,最配的大概是英谷觉悟后迎着晨光赶来吧。

恸哭(风花雪月的BGM):英谷回忆段常用,悲伤又庄重的曲子,最配的大概是英谷雪地追帝弥那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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